“滚出去。”
坐看云卷云舒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漠风沙高地寒岭的北契,平原再如何广阔也养不出江南那般水灵俊俏的小娘。
坐在一处小山丘上的耶律楚才摸了摸这些时日因风吹日晒有些干枯的脸颊,望着山丘下的毡包唉声叹气。不多会儿,有个裹着厚实羊皮衣,显得浑身臃肿的女子端着一碗新鲜羊奶气喘吁吁的小跑上山丘,瞧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妙龄女子,神情羞涩的将羊奶小心翼翼递到耶律楚才面前,用夹杂着浓重的地方口音道:“殿下,这是我阿爷刚挤出来的羊奶,给您尝尝。”
耶律楚才盯着女子看了好一会儿,目光在触及的一瞬女子便低下了头,脸颊两团高原红因害羞染的更加艳红。想了半晌,耶律楚才也没记起女子的名字,于是隻得一言不发的接过碗,在女子期盼的眼神中喝的半滴不剩,最后拧着眉头道:“下回记得放些糖。”
女子诶了一声,小跑下了山丘,蹦蹦跳跳的步伐丝毫不掩饰她此刻的欣喜若狂。
耶律楚才面无表情的打了个嗝,眼底满是厌恶。
在这个三四百人的游牧小部落里,女子的容貌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肌肤不如中原女子细嫩,腰肢也不如中原女子纤细,衣着打扮,谈吐举止就差的更远。但在没见识过外头风光的老首领眼里女子就是这片草原上最美的姑娘,于是千方百计的想要把自家孙女嫁入豪门,全然不顾耶律楚才这位不受王帐待见的王子愿不愿意。
从橘子州到狐沙州,再到终南州,一年内辗转三州各个大小部落,这种嫁女求荣的例子数不胜数,但见过的“美貌“女子越多,就越发想念那袭青衫。说来也奇怪,天子脚下的龙石州不是没有赛过中原女子的水灵小娘,而且那青衫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温婉贤淑的女子,但只要一想起那双丹凤眸子,耶律楚才就觉得心头小鹿乱撞,浑身酥麻。
怎就那么喜欢?
耶律楚才不自觉眯起眼眸,嘴角微扬,周身气机如溪水般缓缓泄出。
一旁的妙龄女子察觉出异样,低声唤道:“殿下!”
外泄的气机好似瞬时阻断的水流,停顿了一下,不急不缓倒流而回。
耶律楚才转头望向身侧的女子,笑道:“阿丑,前段时日托你的画像,带来了没有?”
自打接掌坟山就变得少言寡语的妙龄女子偏头往山丘的另一面看了看,而后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留下淡淡一句:“下回。”
耶律楚才瞥了一眼女子的婀娜身影,不满道:“都多少个下回了,我看你就是诚心不想给。”
耶律楚才叹了口气:“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啊,是吧,申屠大人。”
前一刻还在山丘另一头,此刻已站在她身后的男子没有吭声,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气息,若非脚下实实在在有影子,便与志怪话本里的鬼魅一般无二。
男子浑身裹着一件黑色披风,面容隐藏在兜帽里,神形高痩,唯独裸露在外的半截手指白皙干瘦,看不出半点血色。好似常年不见日照,如同他的身份一般,隻行走在漆黑的深幽。
身后没有回应,耶律楚才也不在意,自顾道:“我早便说过,耶律宝器是个蠢材,一顿花酒,几句不中听的话,再加上两三个风尘女子吹吹枕边风,这厮就能攒动朝堂那帮跟他一样没脑子的武将去打东线的主意。可惜我那个同袍兄弟不争气啊,宇文盛及一走,王帐守备空虚,这么好的良机他竟然都没能成功,枉费我与东安王府那个老狐狸一番运作。这下倒好,平白送了姜东吴一个世袭罔替不说,我还因此受牵连,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看我更不顺眼了。南庭那边也不顺心,慕容家只剩一个掀不起风浪的小丫头,其余分家都在待价而沽,想着把她卖个好价钱,哪知我去趟菩提山回来,知州府苏元敬就走马上任成了南庭大王。不出今年,慕容喜便会嫁给他两个儿子中的一个,这丫头倒是命好。其实再杀一个苏元敬也不难,只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有前车之鉴,慕容家这点魄力还是拿的出手。如今就算呼延同宗愿意站在我这边,明面上也不能与苏元敬背后的慕容撕破脸皮,我若再不识趣,北契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堂堂一个北契王子,总不能跑去北雍求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