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偏头望着他,皱眉道:“怎么,一个程青衣还不够?那不然本王把天下女子大才都给她找来行不行?”
卢八象收敛笑意,眼神透着试探,问道:“王爷怎知陛下正有此意?”
李长安跟着眯起眼,“陛下想做什么?”
卢八象多此一举的压低嗓音道:“陛下欲革新科举,引女子入仕。”
李长安嗤笑一声:“白日做梦。”
卢八象不以为然,道:“先帝在时曾有过类似的举措,但碍于那些肱骨老臣的进言皆是无疾而终,王爷细想,以先帝的雄韬伟略怎会没有半点天下等同的心思,只是这条路远比想象中艰难百倍。下官之见,百年之后女子若人人可读书习武,兴许才有那番超脱世俗的景象。”
“百年之后啊。”李长安抿了口酒,笑道:“那现在就得有人去做。”
卢八象也灌了口酒,开怀笑道:“圣贤尚且道,路漫漫其修远,吾辈后人哪能畏惧不前。”
李长安叹慰道:“有先生这样的人领路,乃后世之幸也。”
卢八象拿酒壶碰向酒坛,发自肺腑道:“王爷才是。”
李长安微微摇头,却未再多言,只是仰头喝酒。
多年之后,北雍柳絮书院的名人堂里,卢东野之名位列三甲,流芳百世。
日斜西落,李长安喝尽最后一口酒,起身看了这座府邸最后一眼,而后朝卢八象作揖道:“先生珍重。”
卢八象同样作揖回道:“王爷保重。”
李长安直起身,大步流星走出了花庭。
先前洒下的祭酒早已干透,隻留下两条浅淡痕迹,卢八象举目朝那间不远处的书房深深凝望了一眼,一揖到底:“师兄,就此别过。”
相府门外,远远停着一辆寻常马车,马车内坐着的是与卢家斗酒师出同门的张怀慎。中丞府离相府不远,以往上朝时,张怀慎才出门便能瞧见相府的马车正好从门前路过,但二人从未打过招呼。倒是卢八象隔三差五等在路上,借着撇脚由头蹭车。张怀慎知道这个师弟并无旁的心思,只是不舍师门情谊,便不曾阻拦。可那人人趋之若鹜的相府,卢八象却一次也没去过。这其中,既有新旧两庐之争,有观念政见之争,亦有兄弟意气之争,可争来争去,也隻争出个抱憾终身,或许这也是最好的结果。
张怀慎收回思绪,挑开车帘便瞧见一袭青衫走出了府邸往西而去,随后不久,卢八象也拎着酒葫芦摇摇晃晃往东去,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