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孙子,老人脸上浮起几分春风,笑道:“可不是,儿女双全,要是儿媳妇明年也再给我生个孙女就更好了。至于云重那小子嘛,能晚死几年,看着儿女长起来,老夫闭眼也安心了。”
李长安嘴角噙着浅淡笑意。
老人忽然感叹道:“刺客死士不杀人,不被杀那才奇怪,替王爷做这些事本就是老夫的分内之职,在北契四十年都没埋怨过,如今也没什么好埋怨的。不怕实话与王爷说,老夫就是气王爷在长安城不顾大局执意要娶那女子,但话说到这儿,老夫也多少想明白了,老夫一大家子得王爷恩惠阖家团圆,王爷却至今孤身一人。那北雍王府看着到处都是人气,女婢仆役侍卫加起来几百号人,能真心陪在王爷身边说句体己话的又有几个。将军夫人和宁小姐还在的时候,逢年过节宅子里总是热闹的,老夫那时候年轻不懂家的好,后来娶妻生子才真正体会到何谓孤苦伶仃,如今的王府老夫越看越觉着冷清,越看就越觉着心里不痛快。”
老人长出了一口气,自嘲笑道:“真是人老了,就喜欢唠叨几句,王爷莫怪。”
李长安轻轻摇头,“许久没人在我耳边唠叨了,您以后还得多跟我唠叨几句才好。”
老人沉默了一阵,看向这个不比自己儿子大几岁的年轻女子,问道:“王爷要娶东越女帝,那楚狂人可答应,听闻此人已入儒圣?”
李长安扬起一个灿烂笑容,道:“他答不答应都得答应,莫说一个儒圣,就算韩高之来了都不顶用。除非他舍儒道转王霸道,以人力抗天定,不过即便如此,于当今天下大势而言,也是蚍蜉撼树。眼下陈玄策虽暂离沸水城,但十万大军还在,东越没有选择的余地,若不与北雍联姻,他辛苦造就的陌刀骑可就都要给商歌新帝吃的渣都不剩。姜岁寒或许是个仁德君主,但她的姐妹就不好说了。不若我才出长安,那封密信怎就送去了流沙城。坐龙椅的,底下臣子总要有把柄在自己手上才安心,尤其是像我这样手握重兵的藩王。”
李长安轻叹一声,“知女莫若母,知人莫若敌啊,姜漪知姜松柏,犹如姜松柏知我。她料到我不会为了李长宁,而舍弃一个对北雍更有用的陈知节,但她也知道我身边这些人里,唯有李长宁是我的软肋。”
不怪蒋茂伯心生狐疑,自打李长宁捅破身份后,李长安甚至没有在流沙城多停留片刻,就更别说什么重拾姐妹之情了。莫说外人,就是身边人也看不懂李长安究竟是怎么个心思。但今日,她亲口承认了,李长宁哪怕已不是曾经的李长宁,仍旧是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于是蒋茂伯好心提醒道:“王爷,李长宁已到了青州,若此时去劫道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