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子并未被那张有些骇人的刀疤脸唬住,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捡起脚下那锭银子掂了一下份量,立时笑开了花,一扫先前嫉恶如仇的嘴脸,点头哈腰道:“够,足够,大爷您上船,小的这就知会东家发船。”
“诶,慢着。”
李长安喊住那渡子,招了招手。
渡子揣好银子,裂嘴笑着走近,“大爷,有何吩咐。”
李长安冷不丁一脚踹在他膝盖上,渡子一头就栽了下去,五体投地,脸也衝地,咚的一声闷响。方才还怒火中烧的年轻人缩了缩脖子,一脸感同身受的“疼”。
这一下许是摔的不轻,渡子趴在地上缓了好半晌才爬起来,鼻子淌着血哗哗的流,脸上虽仍是笑着,但所有人都听见那后槽牙咬的咯吱响。
李长安不急不缓将马缰递上前,笑眯眯道:“礼尚往来,江湖规矩,懂不懂?还有,本大爷这匹宝马良驹吃不惯粗食,精细着喂,懂了没?”
其他人在李长安身后,没瞧见,渡子可是瞧的真真儿的,这年轻公子笑起来时眼眸里却满是杀气。常年在江上行走的渡子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识过,顿时肝胆生寒,连血都顾不得擦拭,双手接过马缰,发自肺腑的赔着笑脸道:“得嘞,大爷您放心,这一路小的定把马爷伺候舒坦了。”
李长安瞥了他一眼,没给那年轻人道谢的机会,径直登上了船。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拿了足够银两,除却上船费用,渡子私自还能落下不少,伺候起来就格外殷勤,不仅给李长安安排了一间上房,连带着老疯头这位马爷也独自占了一栏宽敞马厩。至于那间早有住客的上房是如何腾出来的,李长安懒得过问,心安理得的住了进去。
船上客房分上中下三等,无形中就将乘船的旅人也分出个三六九等,不过这种商船本就鱼龙混杂,主要胜在价格亲民,大多数人也就不在意这些讲究,有些即便住的起上等房也不会刻意为了脸面多花冤枉钱。就如渡子先前所言,真在乎身份排场,那就干脆去坐小楼船好了,何必穷讲究。
楼船赶在西落前驶离渡口,许多人走上甲板观赏斜阳照江山的美景,红霞余晖中的景致与白日里金光粼粼各有千秋,但李长安这个倒霉蛋没这份闲心。发船前管渡子要了粗盐姜片,眼下她正含着躺在床榻上昏昏沉沉。外头江映满霞的大好山河对旁人来说美不胜收,但对她而言就是翻江倒海。人说世间万物,总有一物降一物,但降李长安的有两物,一个是船,一个是王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