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得苦没读过几本书,当初从那位自称江神子的老人那得来的《子言》,至今仍读的一知半解,但师父说过,书中有黄金屋,有美人颜,还有千钟粟,何时真正读懂了,何时便四下无人隻身顶峰。
灯照长夜,李得苦坐在泥炕上,手里捧着书,读的心不在焉。这一年多以来,每每寂静无人时想的最多的除了师父,便是那个同样身世凄苦,同样颠沛流离,同样同病相怜却在某一日各自走向不同命运的女子。以前李得苦有太多的求不得,父母双亡,举目无亲,食不果腹,苟且偷安,直到遇上师父她才活出了人样,但如今她才真正明白何谓求不得,不是功名利禄富贵荣华,而是希望心中牵挂之人一世平安,想念时可以去看上一眼,哪怕隻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她的不得便算求得了。
烛火轻晃了一下,李得苦轻声叹息,小心把书贴身揣好,盘膝而坐,将玉带腰横放在双膝上,其余两剑摆在身侧两边,凝神转气。养剑是个日积月累的辛苦活,一日懈怠便得十日弥补,以往李得苦总不当回事,如今却是半分不敢偷懒。
做完每日给自己定下的功课,已是夜半三更,李得苦小睡了一会儿,便听村里鸡鸣破晓。爬起身,利索洗漱完,走出屋去,便见灶房里升起了缕缕炊烟。那对师徒不收她的银子,总不能真就厚着脸皮等人伺候,李得苦才走到门前,正遇上出来的吴桑榆。
她扬起笑脸,问道:“缺柴火?我去拿。”
捧了柴火回来,吴桑榆仍站在门口看着她,两人离着很近,李得苦此时才看清那双眼眸似有些不同寻常,漆黑如深谷,像是能把人看穿。
李得苦没来由的背脊一凉,一时间进退两难,尴尬笑道:“不然我帮你生火?你放心,这种事我绝对是好手。”
吴桑榆默不作声,转身进了灶房,似是默许。
两人一个生火,一个煮麵,各自沉默,却格外默契,不多会儿,三碗汤面就出锅了。
吴桑榆往碗里洒着葱花,忽然开口问道:“你有师父吗?”
暗自猜测过这个麻花辫姑娘兴许是哑巴的李得苦愣了一下,赶忙接话:“有啊。”
吴桑榆没看她,又问:“她待你好吗?”
李得苦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好,天底下就没有对徒弟不好的师父。”
吴桑榆捧起一碗面,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那这两碗面,就当我给你赔罪了。”
走到门口,吴桑榆转头看了她一眼,“你端你自己那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