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松柏沉默了片刻,目光稍稍往上,眺望向那座站满公卿王臣的金銮殿,开口道:“应天良虽死,但李长安也没心思再顾及庙堂,如今程青衣去了翰林院这个清水衙门,她的半个恩师卢八象看似晋升实则反降,新庐那些党羽官阶本就不轻不重,新首辅季叔桓与萧权又都是明哲保身的聪明人,眼下朝堂上也就林杭舟还勉强说的上话。”她话锋一顿,轻叹了口气,“我知道岁寒的打算,扶植自己的羽翼也总想着循序渐进,不愿寒了老臣子的心,可为君者就要明白一个道理,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庆幸的是,程青衣有举世无双的治国之才,却不是一个很好的王佐之臣,就好比闻溪道与张怀慎,一个是良臣,一个是忠臣,都是万里挑一的栋梁,可前者总是生不逢时。”
澹台清平忽然笑了笑,“微臣前段时日从坊间听来一句话,庙堂莫做闻溪道,江湖不慕李长安。”
姜松柏不置可否,接话道:“应当在加上一句,龙椅不坐太平帝。”
她从袖口里摸出一方玉玺,底部篆刻有“皇天景命有德者昌”八个大字。
她轻声道:“岁寒,我们再玩一次游戏,就如同儿时那样。”
当慕容冬青与李得苦这两个名字开始扬名天下,衝河以北早已落了几场鹅毛大雪。新武评之后没多久紧接着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武林盛会,不仅搅得中原江湖热闹非凡,连带着不少北契的江湖人也过了一把嘴瘾。但提及最多的却是十大宗门榜,明明北契也有人才辈出的三大宗门,虽然坟山马停坡在慕容家变故后也跟着没落了,但东越洗剑池都在列,同样拥有跻身天下十人之列门人的君子府与十方道宗林凭什么不给上榜!?你们中原武夫是不是欺负人!
可动嘴皮子归动嘴皮子,义愤填庸的北契江湖人因为去年虎狎关一役,商歌东线边境防线格外严苛,想要亲自来中原真刀真枪的讨个说法也没辙。至于西北边境,只要北契大军的马蹄一日不曾踏破古阳关,身为草原雄鹰的北契人就一日不会从此踏足中原!在北契眼里,北雍人是北雍人,中原人是中原人,两者之间顶多五百年前才算一家。
在此之间,漠北塞外里还有一处王法以外的不毛之地,那便是流沙城。
自去年以来,城内重新恢復往年的南北贸易,或者说比往年更加频繁,因为战事两国之间愈发紧张的关系,素来相安无事的东线近年来也频发衝突,小到一标几十人马,大到上百人的小规模衝杀时有发生。这几乎一度砸了商贩走卒的饭碗,所幸还有个始终保持中立的流沙城搭桥牵线,才不至于彻底断绝生路。虽说有传言那位玉娘子早已不在城中,但只要那座风铃宅院风平浪静,就无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傍晚时分,有一骑从北门策马入城,几个蹲在墙根下无所事事的市井流痞隻望了一眼便再挪不开,那一骑走的优哉游哉,正好给了他们大饱眼福的机会。端坐在马背上的女子头戴帽帷,遮住了容貌,可遮不住玲珑的身段以及那双修长大腿。翘臀压在马鞍上的美妙弧度差点把那几位的眼珠子都给看的瞪出来,若非女子背后负有一根黑布缠裹的长棍,几个眼光毒辣的青痞早就上前拦路去了。
进了流沙城的女子,好惹,也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