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有杀机,水中有杀气,山中有杀意。
李长安浑身一个激灵,身形一动,就掠出了几里地去。
韩高之仍旧不急不缓,缓缓站起身,掸了掸已撕成破布条的麻衣下摆,到了陆地神仙这层境界,胜负也好,生死也罢,都是一招见分晓。从出东海到此地,辗转千里,二人之间不过各自出了五招,而李长安命悬一线的次数已经远远超过了两个巴掌,但终究没死成的缘由,是这位天下第一人觉着没到北雍之前,都算胜之不武。只要起了这个念头,若是眼下杀了李长安,他也就彻底失去与老天公平对立的资格。
心境一说,于登顶巅峰的武人而言,就犹如一道魔障,可使其睥睨天下,亦可跌入深渊。好比许无生一朝悟道,成就剑仙,好比余祭谷一朝失心,跌下神坛。
相由心生,境随心转,便是这个道理。
韩高之毕生所求是李长安所见之风景,他就不得不跨过名为李长安的高峰,才真正得见其貌。
之后?
之后他要去跟漫天神佛仙人去讲一讲人间的江湖道理。
因为人间的这座江湖已经没什么道理可讲,如今他韩高之就是道理,一如甲子前,李长安的剑就是道理一般。
平复心境的麻衣男子缓缓迈步沿着溪畔往前走,对那个突兀出现,双脚悬停在水面上的青衣女子视而不见。
女子衣摆微微飘扬,如脚下小溪涓涓流淌。
都是宁静而又美好的风景。
与之擦肩而过时,韩高之难得好心开口道:“姑娘此等修为来之不易,莫要轻易送死。”
青衣女子并不领情,冷漠道:“我若此时收手,就再无攀境的可能,李长安不愿跟我打,我就只能找你。”
韩高之没有停下脚步,仍旧心平气和道:“当世武道宗师层出不穷,比你修为高的大有人在,何苦挑一个最难的关去过,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你才有望胜过她,次次豪赌,可不是次次都有好运。”
青衣女子猛然握紧双拳,转身怒道:“废话忒多,打是不打?”
韩高之背对她继续前行,抬手竖起三根手指,“老夫隻接你三招,三招之内生死自负,但你若是为了拦下老夫,那大可不必,因为十个你也不可能拦的住。”
旁人的自负叫自大,天下第一人的自负叫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