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肚子里那点墨水,应付虎头这般年纪的孩子还算勉强,一番讲解后,她把书递还给少年,笑问道:“之前春草说你念过两年书,怎么后来不念了?”
捧着书的少年微微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这个比春草她娘亲还好看的女子,小声道:“前些年村里有个女先生,后来被关外的马匪掳走了,我娘说女先生凶多吉少大抵是回不来了,果真被我娘说中了,先生没了,书也就念不成了。”
说着,少年鼓起勇气抬头道:“大姐姐,你何时走,能多教我念几日书吗?”
李长安没有言语,只是笑着摇摇头。
少年有些失望,但仍是恭恭敬敬朝李长安作了一揖。
少年离去后,李长安转头问春草:“你想念书吗?”
小丫头想了想,一脸认真道:“念书有何用,我长大了要像爹爹一样,投军入伍。”
李长安哈哈大笑,伸手揉了揉春草的脑袋,“你这细胳膊细腿,给人牵马都嫌磕碜,就别说提刀上马了,估摸你这个头将来都赶不上马匹高。”
春草一巴掌打开那隻手,气呼呼道:“要你管!我以后多吃点,肯定能长的跟你一样高!”
李长安缩回手,拖着下巴,笑眯眯道:“长的高大有何用,不如生的漂亮,以后还能嫁个好人家,你娘亲拉扯你不容易,就不想伺候她几天好日子?”
这回春草不吭声了,没出过村子的小丫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隻得双手抱胸,兀自生闷气。
端着饭菜的芸娘在二人身后已经站了好一会儿,她眼眶微红,紧咬下唇。不知为何她看着这女子的背影,总莫名想起已故的丈夫,许是二人身形有五六分相似,她又穿着他的衣衫,如今丈夫的模样她都有些记不清了,但印象里总是白白净净,像个读书人。
回想以往,春草好似从不问提及父亲二字,其实村里的孩子大都如此,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爹都死在关外,每月勉强维持家中生计的微薄银两就是父亲用命换来的抚恤银。这几日因为女子的到来,春草显然更活泼了许多,芸娘不禁想,若丈夫还活着,父女二人是否也会如现在这般,坐在门口晒着日头,嬉笑打闹?
李长安感受到身后的目光,但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循循善诱道:“听人说,朔方郡有个柳絮书院,不看出身贵贱,只要是女子都可以去念书,而且分文不取,你以后若想比虎头有出息,不妨去那里试试。”
春草抿着嘴,仍是有些不情不愿,但娘亲教过她,不可失礼于人,更何况李长安句句好意,她总不能把人好心当成驴肝肺,于是默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