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笑着伸手,又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就听屋内芸娘喊了一声“吃饭了”。
前几日,李长安躺着不能动弹,芸娘都是把饭菜送到床边,今日里是头一回三人坐在桌前一起吃饭。期间,这个清贫但勤恳的女子从未多嘴过问,隻把李长安当做一个同是落难的可怜人。
所幸李长安也不讲究,给什么吃什么,当时芸娘拿出丈夫的衣物时,李长安也是看都不看就往身上套。毕竟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谁还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吃过饭,陪着李长安打了一上午瞌睡的春草忍不住跑出去玩儿了,芸娘留了李长安在屋内,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已经洗干净的青衫,有些拘谨道:“姑娘,你这身衣物我给你洗好了,但有些地方破的太厉害,眼下还穿不得。”
李长安接过来,抖开瞧了一眼,顿时哭笑不得,岂止是不能穿,那就跟破烂布条无甚差别,不过洗的倒是格外干净,那般浓重血迹想必费了芸娘不少功夫。
芸娘觉着好歹是个大姑娘家,总不能老穿着男子衣裳,走出去也不像话,但李长安身形比村里的女子都高出一大截,也挑不出合适的来,于是踌躇道:“隔壁许家小娘说,今日或是明日会有布商打这回北凉道,以前也常有走商图捷径从这里入关,到时我去换些颜色相近的布料,给你补上。”
李长安摇了摇头,把青衫随手放到一边,问道:“听说官府衙门那边克扣你们的抚恤银,可有此事?”
芸娘愣了一下,嘴唇微张,却没出声,似是不知如何回答。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隔壁许家小娘的叫唤声,“芸娘,那伙布商到了,他们不进村子,你要换布匹就赶紧去,不然人可不等你。”
李长安抬了抬手刚想说不必了,芸娘看了她一眼,一面应声,一面身形矫健的绕过她出了门去。
等她再追出去,芸娘早已一路小跑,走远了。
李长安隻得坐在门边的小板凳上,长叹了口气。
瓮城里拢共不过三十来户人家,都是从临近村镇搬来的孤儿寡母。
早些年,“北雍参差百万户,家家素缟裹无男儿”这句话并非夸张,隻不过近十来年边关相对太平,虽不时仍有小交锋发生,但几乎没有上万人的大规模战役,也就鲜少再见到满村皆妇孺的凄惨景象。
李长安到底是个外人,日夜共处一室母女二人多少有些不自在,尤其是芸娘,所以能下地后,白日里她就时常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消磨光阴。兴许是女子身份使然,村里人对她这个落难至此的外人并无太多戒心,再加上一副天生的好皮囊,临近几户人家的婶子大娘在闲暇时就总爱挎着装满针线的竹篮,来跟这个和善可亲,又有点学问的年轻姑娘唠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