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耶律楚才大手一挥,指向南面,“以后,只要你攻下那座古阳关,攻下北雍,朕还可以给你更多兵马,让你一直南下杀到那座天下首善之城!莫说草原有你呼延家一席之地,九州之一也可以姓呼延!”
呼延同宗一撩下摆,噗通跪倒在地。
这位在千军万马前亦面不改色的男子,嗓音微颤道:“呼延同宗,誓死效忠陛下!”
始终一脸和善的老人瞥了一眼这个终于不再掩饰野心的边疆大将,神情冷漠。
耶律楚才勾了勾嘴角,转身离去。
在天玺元年这个多事之秋的尾巴上,北契五十万大军开营拔寨,浩浩荡荡跨过衝河,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雄壮姿态压境边关。
时节尚未入冬,但今年西北的风雪,注定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凛冽。
古阳关内,沉静了半月有余的都督府再度“热闹”了起来,只不过比起先前的踌躇满志,人人脸上都多了几分不由自主的阴霾。
屋外枝头的秋叶刚刚凋零,屋内便早早烧起了炭火,暖意如春日,却令人感到十分不适宜。
北雍诸将齐聚一堂,除却炭火时而烧裂的劈啪声,无人言语。
对于寒冷习以为常的北地百姓而言,此时尚未到添衣的时候,更莫说烧炭取暖,贫苦人家往往要等到立冬时分才舍得从箱底里翻出那件唯一的厚实棉衣。
裹着黑狐大氅的燕赦坐在高椅上,身边左右两侧隔着几步各有一盆炭火,但饶是如此,也未能让他苍白的脸色红润些许。
几日前,将军府的大夫连夜赶至,问诊过后隻说大将军这是染了风寒,开了方子也熬了药,却丝毫不见起色。彼时燕白鹿仍在回邺城的路上,得知此事后绕路去了趟北雍王府,将那位从寿陵镇来的王姓女大夫请来了。
燕白鹿倒不是信不过自家府里大夫的医术,只是担忧他们当着祖父的面,有些话不敢言尽。
去年陪着祖父去清风山上香时,燕白鹿心底便已有了预感,当从王大夫口中真真切切听到“药石无医”四个字,仍是一阵心慌失措。
那夜,她坐在老人的床边,许久才平复下来。
正应了那句老话,病来如山倒,不过短短几日光景,燕赦的精气神便大不如前,人也跟着日渐消瘦,再看不出昔日神采。
若说商歌庙堂是无数公卿良臣撑起了那座金銮殿,那么撑起西北门户的顶梁柱无疑唯有燕赦一人,可如今这根亦是燕字军主心骨的柱子,要塌了。
昔年长野之战,东越大将军余祭谷战死沙场,那一刻,燕白鹿尚无法体会这对东越百姓意味着什么,如今她终于感同身受。但更多的是,以后将军府就真的只剩她一人了,年关再不会有人换旧符,那个私藏了价值千金好酒的酒窖也无人问津,还有那间她极少踏足的祠堂,以后又要多一个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