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经历一系列电光火石的突袭攻城之后,北雍也终于“幡然醒悟”,呼延同宗或者说那位北契帝师的真正目的,远远不止是斩断北雍铁骑战之城外的念想,而是意图堵住古阳关三面所有出关之路,彻底将这支闻名天下的雄兵困于城池之中,甚至不惜以数倍兵力为代价。后世兵书给此战取了个极为贴切的名称,叫做“斩马腿”。
但事实上,这对于双方而言皆是一场豪赌,骑军主力皆在朔方郡的北雍铁骑不能出关,便毫无用武之地,但北契若攻不下左右两座关隘,二十万呼延骑军同样面临束手束脚的窘境。可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双方心里都清楚,以一地战一国的北雍若在后方无援的情形下,必定先被耗死。耶律楚才赌的就是商歌那位年轻女帝对北雍,或者说是对李长安的忌惮。就此而言,北契似乎算不上是多大的豪赌,因为莫说朝堂上下,几乎人人尽知,从先帝起姜家天子对那位西北藩王的猜忌就从未停止。
北雍的孤立无援,似是成了一种天经地义。
但在这种狗屁不通的天经地义下,仍有不乏血性的北雍士子挺身而出与朝廷做抗争,隻不过许多人都没想到,最愤愤不平的竟是那位昔日被人骂做“看门犬”的刺史王右龄。
当初朝廷大力推行新政,门生遍布官府衙吏的王右龄就做出了大义灭亲的惊人之举,将那些但凡与朝廷有一点瓜葛的门生都清理出了门户,转而不遗余力的扶植本地士子,甚至是前些年赴北的外乡士子。彼时王右龄在官场上的口碑仍旧毁誉参半,但暗地里三川郡许多豪阀世族都纷纷朝那座刺史府投去了名刺。
王右龄并未因此沾沾自喜,反而行事做派愈发低调,大多官场同僚甚至不知道他与北雍王李长安私交甚好。隻是那些从祖辈起就扎根在北雍的官员,逐渐对这个“敌人”有了改观,也不再冷眼相对。
眼下边关战事胶着,对于临近几个郡城的官员而言,虽不需要他们上阵杀敌,但也绝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掌控一州漕运的三川郡,军饷粮草盐铁都得从这里进出,眼下大战刚开始北雍尚且足够自给自足,但谁知道狗娘养的北蛮子什么时候才会撤兵,若打上个一两年,朝廷又各种借口拖着不肯拨银两,北雍总不能等着坐吃山空,到时就得想法子从别的地方换取补给,那漕运就成了一道不得不未雨绸缪的重要关卡。
事实上,入秋之前北雍用来锻造新刀的生铁就出现了严重的短缺,为此在林杭舟上任北凉道经略使后,三川郡郡守不惜拖着两百斤的肥硕身躯,连夜驱车三百里,跑去清风山的求个门路,但彻底被朝廷抛弃的林杭舟也山穷水尽,隻说自己尽力而为,还亲笔给他写了一份明文公书,让他转交给漕运衙门的主官,至于能不能迫使漕运衙门松松手,还得看他这位郡守和刺史王右龄如何从中斡旋了。
临近晌午时分,一群人从漕运衙门衝了出来,走在最前头的王右龄步伐急促,几步就甩开了后头的几名官吏,当中一个胖子奋力追赶,好不容易拽住了王右龄的胳膊,喘着粗气道:“王大人,且……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