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沉默走出几里路,楚寒山忽然开口问道:“当时北契女帝为确认她是否是李长安的压胜之人,而不惜隻身深入中原,你有意拦下楚某,莫非也是天上那帮人早已定下的格局?”
柳知还淡淡瞥了他一眼,道:“当年你跻身儒圣时应该有所察觉,九州气运,乃至你东越的国祚都在潜移默化悄然流向西北,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范西平的苦心运作。凡夫俗子个人的运势叫做运气,大到百年世族乃至一国一朝便是气运,但说来说去,终归不过是人心所向罢了。庙堂上的文武百官却有不少身负气运之人,可也比不过滴水汇聚江河的芸芸众生,若放任李长安成就民心之主,兴许真如范西平所言,百年安泰并非妄想。”
楚寒山皱眉道:“难道不该如此?”
柳知还眼神古怪,反问道:“你们读书人都这般天真?”
饶是楚寒山这等可媲美仙人的平和心境,也不禁怒意横生。
几近天道无情的柳知还自然不会在意,继而道:“所谓天人仙人,也不过是几百前几千年前的凡夫俗子,既然是由人定下的规矩,便避免不了有瑕疵存在。世人趋逐名利,神仙为人间那点供奉所累,道理是同样的。”
楚寒山长叹一声,心境随之平稳,尚且有心玩笑道:“你一个天道之徒,说这些话,未免有些大不敬?”
柳知还冷冷一笑:“我所为便是替天上人间查缺补漏,理应跳出三界之内,谈不上敬与不敬。”
楚寒山不置可否,继续问道:“若我猜的没错,替北契聚敛气运的是那位战败于涿鹿的仙尊?那就难怪了,不若耶律楚才不该在短短几年之内崛起的如此之迅速。”
柳知还并未泄露天机,顾左右而言他:“其实在我看来,是否身负天定命数,都逃不开天理循环,李长安看似无情实则最有情,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始终对世间心怀善意,对身边之人选择信任,所以你与范西平会偏向于她是必然,而江神子最终选择了耶律楚才也是必然,李惟庸则是被自己的执念所累,与我师兄相同,他们的选择也并非一定就是错的。”
楚寒山停下脚步,不再前行,他望向雪白道袍的背影,轻声道:“老天若当真有眼,时来天地皆同力。”
女子的身影转瞬即逝,随微风轻轻飘来一句话。
“但愿如此。”
一道虹光急坠在中年儒士身后,正是从王府御剑而来的白衣女子。
“她走了?”
楚寒山微微点头,转身抬臂作揖道:“陛下近来可安好?”
洛阳对这个既是君臣,亦如师徒的中年儒士实在无可奈何,她嗯了一声,微笑道:“她待我很好。”
在世人眼里素来不可一世的楚狂人一时间竟百感交集,过了半晌,才开口道:“陛下追来,是想让柳知还留下来帮北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