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酷热之季,床榻上覆着一层薄被,遮盖不住那股夹着药味的血腥气,隐约可见躺着的人胸口轻缓起伏,二人行至窗床前,琉璃菩萨单手执礼,“见过大将军。”
燕白鹿缓缓睁眼,面色不尽人意,但生气犹在。
李相宜端来一杯温水,小心扶起燕白鹿,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慢慢喂她喝下,动作间极尽温柔,似是生怕再伤着怀里的人一丝一毫。
被晾在一旁的女子菩萨眼神复杂,仿佛眼前不是什么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将,也不是什么杀人如麻的谍子死士,只是两个不理世俗相依相伴的寻常女子。
虽有清水润喉,燕白鹿嗓音仍旧无比嘶哑,她缓缓开口道:“琉璃上师,你来的正好,如若不然,本将亦会让人去请你。北固山战事之前,王爷本打算让你们西域也出一份力,之所以变成眼下的局面,是因蔡近臣将军一封谏言文书,他的意思很明了,若西域僧兵参与这场战事,之后北契必然分兵牵製,两座关隘同起狼烟于我北雍最为不利。”
燕白鹿缓了口气接着道:“眼下东越陌刀骑加上燕字军几个营剩余的人马尚有两万,不妨与上师直言,玄甲铁骑兴许不会参与之后的大战,留在朔方郡的两万陌刀骑可能也不会出战,王爷大抵是想给燕字军留下一些家底,但本将既是拿性命赌赢了这场大仗,便不想再被人牵着鼻子走,还望上师莫要让本将,也莫要让王爷失望。”
琉璃菩萨神色淡漠,依旧平静道:“既如此,有些话也不妨与大将军直言,我与李长安虽有约定在先,但此战若是战败,我会毫不犹豫摘下你的脑袋拿去谢时那请功。”
李相宜眼神几欲杀人,燕白鹿倒是不觉意外,一笑置之。
“不过谢时如今已是北雍阶下囚,所以不论今后时局如何,菩提山亦不会有二心。”琉璃菩萨单手结礼,微微垂头,“两日后两万僧兵会在西域边境集结,静候大将军消息。”
言罢,这位西域女法王转身出了屋子,李相宜追至门外,那袭雪白袈裟头也不回的道:“姑娘伤势不轻,就不必相送了,我等自会安静出城。”
驻守在橘子州境内,没能参与北固山大战的七万呼延军正在火速南下的途中。
半日前东线那边就送来了消息,三十万大军入夜之前便可如期抵达衝河。
出倒马关之前,又有八万草原部族军加入了这支南下大军的队伍。
有一小股全身披甲覆面的王帐铁骑随大军同行。
为首两骑正是北契那位年轻女帝以及帝师江神子,大军拔营时,耶律楚才便不顾众臣阻拦执意要御驾亲征,甚至借此宰了两个根本就没开口但一直看不顺眼的南庭官员,杀鸡儆猴的效果显然不错,当场无人再敢出声劝阻。
拒绝披甲,隻佩了一把五彩宝刀的耶律楚才端坐于马背,眯眼望向关外那片黄沙大地,从倒马关自然是看不到那座雄伟城池,但她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正北方向,古阳关就在那里,李长安也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