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幅画面全被宋佰枝尽数收在眼底,她抬起头看了眼郑容融,发现那小丫头突然又执拗地抬起了手,被打又再抬,捏着刚才她扶郑文德的位置,扶稳后才收起手,“下次父亲再倒下,本宫绝不会再出手了,请父亲放心。”
郑文德狠瞪了她一眼。
郑容融却不当回事,反冷着脸瞪回去。
有点儿意思。
宋佰枝怀里的小团子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始小声说话:“母妃,皇后娘娘的父亲对她一点也不好,等舅舅做完了事,我想去安慰安慰皇后娘娘。好不好?”
宋佰枝抬起手宠溺地刮了下小孩子的鼻尖,“你懂什么好不好。”
“我就是看得出,母妃看我的时候,眼睛是软的,他不是。”宇文明空倔强道。
宋佰枝意外地看了一眼宇文明空的小脸,继续小声问他:“那小玉姨姨看你的时候,是什么眼神?”
“嗯,”小孩子努力回想了一会儿,扁了下嘴,“像是她强迫自己喜欢我,但我知道,她看我的时候,眼睛是硬的,都是悔恨,又像歉意,我说不上来。”
“那皇后呢?”宋佰枝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她想不通自己为何要问,也就想不起来收回这话。
“皇后软,感觉哪里都软软的,好像被人欺负惯了似的。”
宋佰枝听完了这话,才自嘲地拍拍宇文明空的额头,“就你懂得多。那你舅母呢?”
“舅母的眼里总是带着忧伤,我不喜欢。”
宋佰枝眨了几下眼,跟着看向笔挺站在门口的景黛。
怎么看,景黛都是强大且自洽的。她能任由自己的骂名传遍四海,就已经证明她是个足够坚强的女子。可孩子说的忧伤来自于哪里呢?来自于对自己身体的无望,还是对阿元呢?
宋佰枝站在那儿,看着那样威风凛凛的宋伯元,突然有些想笑。
她们全家期期艾艾的隻为在汴京挣个安全落脚处,到了如今,宋家后代天女散花般各个在高位,姓宇文的反而死得差不多了。
世人都说镇国公府是大梁第一名门望族,好像全都忘了景黛嫁入府门之前的门庭冷落了。
她放下怀里的宇文明空,抬起手拨了拨他软乎乎的脸,蹲下身问他:“你看上头那个金黄的椅子,你喜欢吗?”
“不喜欢。”宇文明空摇摇头,小小的嘴唇凑过来,小声说秘密似的口齿清晰地说:“那里只能坐一个人,我不想像皇兄那样变成孤家寡人,人一孤独,就像他一样变成野兽了。”
宋佰枝突然找不到了宇文明空存在的意义,顺便开始怀疑她自己,为什么要昧着自己的心生下这孩子。孩子是无辜的,那大人呢?
大人都有私心。
宋佰枝将自己的脸整个埋进宇文明空软乎乎的胸膛前,奶呼呼的气味笼罩了她,给她带来些许安全感,宇文明空小大人般伸出手搂紧了她,“我会保护母妃的,母妃别怕,舅舅也不会伤害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