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怎么那么希望杨周雪在那一夜里说出口的话是假的呢?
她将自由和活下去的机会都让给了我,这样的大方慷慨让我不得不质疑——身份真的如此重要吗?她真的不热爱也不向往自由吗?
她为什么……不愿意活下去呢?
阿容沉默了太久,久到没有看他的我都不由自主地疑惑地看向他时,才看到他嘴角微微勾起来的、很淡的笑容。
他答非所问:“其实谢明月,无论是赫连狨还是杨周雪,他们俩都不相信你会再一次把真心这么轻易地交付出去,只有我不一样——我知道杨周雪对你来说是截然不同的,一旦有了重归于好的机会,你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把握住。”
我一愣:“你什么意思?”
“去杨家把昏过去的你送出来的时候,我和杨周雪打了个赌。”阿容笑着回答,即使我知道他这副模样是易了容,也多看了两眼,“我说就算她伤你伤的再深,你们俩也不可能真正意义上恩断义绝,她说她不信,你会恨她一辈子。”
我隐隐明白了什么,猛地看向阿容。
“我说如果我赢了,那么我就把瞒下去的内容对你和盘托出;但是如果她赢了,那就让你被蒙在鼓里一辈子。”
“你赢了,对吗?”
你知道我一定会猜出杨周雪是有意为之,也知道我一定会再一次将满腔的信任和真心交付给杨周雪。
可是……阿容都能确定的事情,更了解我的杨周雪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思不断地按捺住内心深处对我的了解,把“谢明月一定会恨我”这几个字脱口而出的?
她就这么想我恨她吗?
她知不知道,前几天我险些就要决定……忘记她了?
阿容不清楚我那一瞬间的所思所想,他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也许是因为受伤未愈,也许是因为激动:“是杨周雪主动提出来,如果一定要让将军府分崩离析,那么要我选择带你走,而不是她——她不喜欢杨旻和杨夫人,不亲近九公主和太子,不信任贮禾和我,不靠近观海阁和赫连狨,甚至连那点被贮禾逼着了解蛊术时都不情不愿的,可是谢明月,你是她这十七年里唯一一个放在心尖上的人。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是她说她要你活着。”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书上说人死去之前脑海里会像走马灯似的回忆起生前的往事,可我还活着,能够感觉到自己清晰的呼吸和心跳,却想起了太多关于杨周雪的一切。
她看向我时炽热的目光,总是冰凉却一定要握住我的手,她用谎言去遮掩真相,用刻薄的话语加强自己的伪装,她说恨我的时候眼睛里总像是闪烁着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