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纪惜桐将陈郁推进了盥洗间。
比起家里,这里要简陋得多。
淋浴器下摆着一张白色的凳子,凳腿处已经开始掉漆。纪惜桐在上面垫上毛巾,扶着陈郁坐下。
她正要像往常那样给陈郁接好温水挤好牙膏,衣角却被牵住。
“医生说可以洗澡了,只要不弄湿包扎带。”陈郁仰着首,眸中是她的倒影。
前段时间她都只能用温毛巾擦拭身体,纪惜桐对待她虽然很上心,擦拭得也很干净,但陈郁总觉得自己还是脏脏的。
纪惜桐矮身,掌心落在了她的膝头。
这次换陈郁俯瞰她了。
“很难受吗?”纪惜桐问。
“心理上很难受。”陈郁答。
陈郁很少会用这种示弱的眼神望着她,这种怀着歉疚的乞求让纪惜桐心颤得厉害。
“头髮也要洗吗?”
陈郁点头。
纪惜桐起身,去取保鲜膜。
她弯腰,解着陈郁的衣扣。
大片白皙的肌肤露了出来,有些地方还带着淤青,细小的伤口已经结痂脱落,疤痕很浅。
纪惜桐的动作顿住,指尖触上那片疤痕。
“好痛。”她抬眸,再也藏不住泪光了,“看着好痛。”
“已经不痛了。”陈郁抚着她的脸颊。
“头髮要包起来。”纪惜桐蹭着她的掌心,“额头那块太容易沾水了。等会你躺下,我接热水过去。”
“好,都听你的。”陈郁答。
条纹病号服被褪下,陈郁的伤处完完整整呈现在纪惜桐面前。
医生换药时纪惜桐都陪在陈郁身边,纱布下的的伤口触目惊心,长长的手术切口无比狰狞,最初纪惜桐甚至连看清它们的勇气都没有。
“已经快好了。”陈郁安慰她道,“以后可以去做怯疤,不会留痕迹。”
纪惜桐不语。
她用保鲜膜缠住陈郁的包扎处,反覆绕了好几圈。为了防止沾上水,没有缠绷带的肌肤也被蒙上了。
做这些时,她偷偷擦了擦眼泪。
“这样就可以了。”陈郁温声道。
“那怎么能行,伤口沾水得多疼。”纪惜桐碎碎念,“不要到时候后悔。”
她语调里的哭腔太明显了,佯装生气的模样又不够真实。
陈郁哑然失笑。
这样僵持着她总觉得怪怪的,于是取来衣服披上。
“你当初比我严重得多。”陈郁道,“除了医院那一面和告别仪式上的最后一面,你爸妈没允许我再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