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位看起来江夫人完全不清楚自己的小姑子为什么陷害自己,似乎也不知道康安帝姬和江逾白之间的私情。
沈蕴玉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位江夫人被冤枉过后,强忍着眼泪对着所有客人致歉,眼眸含泪、抿唇谢客的模样,便又在那位江夫人的身上多安了一个词:楚楚可怜。
这时,旁边的小旗道:“大人,今日司内收到了一封您的信,定北侯府金襄郡主的丫鬟送来的,邀约您后日去参加金襄郡主的及笄宴。”
顿了顿,小旗又道:“定北侯府世子爷也来打过招呼了,说您一定要到。”
沈蕴玉扫了一眼小旗,这双眼曾特意练过,与鹰熬过半年,敏锐凌厉,一眼望去分毫毕现,仿佛直达人心。
他生的好,光看这张脸都能颠倒后宫三千,只是满身冷厉寒意,叫人远远看一眼便觉得头皮发麻,小旗陪笑着,不敢说话。
人家世子爷递的话,他们也不敢不传啊。
说话间,他们已经上马,回了北典府司。
北典府司所占的地方是个被抄家的罪宅,里面的屋檐朱墙都很破败,一片冷清,后来划给北典府司之后,便被男人的阳刚正气给充起来了,一进门本来是个花园,都被拆了,弄成了一个大练武场,一群赤着上身、露出结实胸膛,只穿着中裤的青年男子赤着脚在练武场上
互搏。
北典府司中的人选没有世袭的,全都是在武选、或者军中挑选出来的男子,个个儿都是腰杆笔直,宽肩窄腰的青年,岁数从十六到三十之间,搏斗间健壮的腿踢上对方劲瘦的腰,皮肉碰撞时的大力冲撞引起的爆裂声野性却又充满力量的凶悍美感,粗重的喘息将四周都蒸烧起来,沈蕴玉经过练武场时,一帮人停下行礼,他踩着一叠声的“大人”,进了后院的堂殿内。
原本是寝殿的地方,现在被沈蕴玉当做是处理公务的地方,几排奴婢下人们所住的厢房则改成了大通铺,实在睡不下,寝殿后面的偏殿也改成了大通铺,一群男子们将这里填的满满当当,唯有沈蕴玉处理公务的地方没有人喧哗。
经过长长回廊,踏入重楼檐下,入眼便是宽敞的大殿,大殿背阴,冬冷夏凉,夏日并不闷热,反而有些阴潮气,殿内摆满书架,一方宽大的书案上整齐的摆列着书本,沈蕴玉在案后端坐,肩披麒麟甲,前缀护心镜后背百宝带,一袭玄袍与人齐高、正悬垂与地面,粗粝的指尖中夹着一个玉佩。
这枚玉佩,正是他眼下仅有的线索,它曾是康安帝姬所佩戴过的,最后被他的探子从一个已经死去的证人的家中取了回来。
就在前些日子,顺德帝交给了他一个跟康安帝姬有关的案子,康安帝姬是顺德帝的胞姐,此案并不好查,他入手时便发觉朝中一直有人在销毁证据,查来查去,便查到了江逾白的头上。
没想到今日还在江府瞧了场好戏。
放下玉佩后,沈蕴玉扫到了桌上金襄郡主送来的帖子,他将帖子打开,匆匆扫了两眼,又重新放置到一旁。
金襄郡主后日要及笄,特亲自下请,又有世子爷暗中提点,他是要走一趟的。
而这时,清心院中的厢房里,康安公主终于悠悠转醒。!
绝情
康安一醒来,便觉得浑身酸痛,皮肤很痒,嗓子干涩的说不出话来,眼皮重若千斤,她难受的要命,藕段一般的手臂摩擦着蜀锦被面,艰难的发出了一点动静。
旁边的嬷嬷匆匆过来撩开帷帐喂她喝水,甘霖入口后,康安才声音嘶哑的问:“本宫是怎么回事?这毒怎的如此伤人!”
她头一次给自己下药,之前只知晓是会昏迷,且有御医确保没问题,她才敢用,却没想到醒来后会如此难受,方才她晕倒时,真的有一种“我命休矣”的感觉,让她又惊又怒。
旁边的御医战战兢兢的道:“回帝姬的话,臣并未查出帝姬中了什么毒,大抵是帝姬刚回京中,水土不服,迷药又用过了量,伤经毁脉,动了肝火使然。”
这迷药便是从这御医手中而出的,故而御医很怕担责,果不其然,他话音落下后,帝姬便翻了脸,将杯盏扔到了御医身上,然后嘶哑着喊道:“江逾白呢?本宫都这般了,他怎的未曾来瞧本宫?”
说话间,帝姬踉跄着爬起来,往门口走。
方才帝姬垂危,所有嬷嬷和丫鬟都在里头看着帝姬,根本都不知道外面已经把事情调查清楚了,康安帝姬自然也不清楚,她脸色烧的坨红,唇瓣却干裂起皮,她踉跄着走到门口,正看见江逾白站在院内、离得很远看着她。
那时正是盛夏午后,清心院内有一颗很大很大的树,树木盎然盖住一片阳,有细碎的金光落于江逾白的发间眉眼,金光在他锦缎的衣料上如水一般游动而过,他周身似乎都散发着温暖的光。
康安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只是一看见这个人,她刚才的愤怒就全散了,只觉得无限的委屈涌上来,她想扑到江逾白的怀里,但是却看见江逾白站在远处,神色冷淡的望着她,道:“康安帝姬今日冤我正妻,此事江某谨记在心,日后还烦请帝姬不要再入江府之门,待到江某为帝姬办完江南之事后,你我此生,相见为路人。”
康安的脑袋“嗡”了一声。
怎么会呢?
明明她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啊!
她中了毒,她很难受,江逾白怎么能对她说这么绝情的话呢?
就因为她冤枉了江逾白的那个小妻子吗?
江逾白分明不爱石清莲啊!
她胸口堵着千百句话想说,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胸口如堵着一颗巨石,脚下一软,直接摔倒在地上,吓坏了一帮嬷嬷丫鬟。
而这一次,江逾白立于树下,握着拳头看康安摔倒,却没有走过去搀扶她。
他在绝情这一方面一向做得好,哪怕心中依旧有牵挂,但他依旧如四年前一般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康安帝姬高声喊着江逾白的名字,但江逾白却绝情的不肯回头。
闹到最后,康安帝姬身子骨都要散了,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雄赳赳的来,凄惨惨的回。
唯有江府的老管家,恭敬的送走了康安帝姬一行人。
江逾白在离开清心院,准备继续回去帮康安去清扫证据,却在离开的时候,瞧见石清莲带着丫鬟在往外走。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江逾白瞧见石清莲走向了祠堂。
祠堂?
那里面现在正关着江逾月呢。
江逾白虽然气愤与江逾月的胡作非为,但心中还是惦记着这个嫡妹的,他想起石清莲今日被江逾月冤枉的事情,心中有些许担忧,便悄无声息的跟在了石清莲的身后。
江家的祠堂地处后院,占地不小,一进门便是老祖宗的牌位,大夏天里也显得冷嗖嗖的,只有两个蒲团摆在地上,江逾月从小就怕这些鬼怪之类的东西,她不肯跪,一直在哭,站在门口喊外面的人开门,旁边的丫鬟便在安慰她。
“凭什么就罚我啊?我说的难道不对吗!要不是石清莲挟恩图报,非要嫁给我哥,毁了我哥的姻缘,我哥跟康安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