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连自己也有片刻怔然。
不过是她醉酒后无意识的纵容举动,他胸膛里的酸胀情绪,竟满涨到这种程度。
“我是不是还没和你说过。”楚明姣有点不清醒了,吐字很慢,语调又绵又甜,拖着长长的调子,卷着舌头呢喃似的:“我哥哥对我真的特别好。”
“……从小到大,不论什么东西,只要我喜欢的,全都是我的。”
她低着声音说,说着说着又委屈,抿着唇断断续续说了很多。
她这个人,就是嘴太硬,总觉得时间不会带走任何美好的东西,所以她总和人嚷嚷,楚南浔又逼着她做什么事了,楚南浔又惹她生气了,楚南浔讨厌死了。
可这是她哥哥,她能明艳肆意长到那么大,即便喜欢上神主也不会觉得有丝毫自卑的底气所在。
不知道说到哪个字眼,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哽咽的字音,胡乱地擦了擦脸,道:“我很多次做梦,梦到他回来,就站在我床头,和我说很多进秘境要注意的事情。”
如果是从前,她肯定要捂着耳朵喊救命。
“……想和他说。”
“我一点也不讨厌楚南浔,楚南浔最好了。”
楚南浔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所以你能不能,也对楚南浔好一点儿。
楚明姣去揪柏舟的衣袖,将宽大的袖摆揉成蔫蔫一团,这时候像是觉得丢脸了,吸着鼻子,不掉眼泪了,只是执拗地去看他的眼睛,像是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你会帮我吗?”
你是来帮我的吗?
“招魂术一定会成功吧?”
“他还能回来吗?”
柏舟很少看到她哭,她是个很坚毅顽强的姑娘,本命剑那样桀骜暴烈,光是在这条道路上吃的亏,已经远远不是一句“皮开肉绽”能形容的,大大小小的伤数不胜数。
楚家二姑娘不曾因为这些掉过眼泪。
她脸颊红扑扑的,弥漫着一种艳色,像糜烂透了,睫毛上和下巴上都挂着泪珠。
看得出来,真是醉得没有神智了。
柏舟捏着她的下巴,在她唇上敲了一个章,明明楚明姣也没涂口脂,可他的唇偏像是因为这涩然的一个触碰,跟着沾了点嫣红的色泽。
“姣姣。”
这十三年,你就是这样过来的嘛。
自己一个人,有多少次因为楚南浔的死而掉眼泪呢。
他替她抹掉下巴上的泪珠,声音中的冰都被这一幕敲碎了:“我会帮你的。”
“招魂术会成功。”
“楚南浔能回来。”
深潭,也迟早会被摧毁掉的。
这酒的效力在后半夜展现出来, 前面半个时辰,楚明姣还能揪着柏舟的袖子断断续续说几句话,后面完全没了神智, 脑袋一歪, 像是嗅到了熟悉而久违的味道, 滚热的脸颊往他掌心中蹭。
嘴里嘟囔的话, 完全叫人听不出意思,已经毫无逻辑可言。
直到后半夜,她才渐渐缓过神来。
被身体里那种一冷一热的绞痛折腾醒的。
睫毛上下颤了颤,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人的肩上,半晌, 他倾身,好像将火堆拨弄了下。
呼吸声和动作都放得很轻。
楚明姣怔了下,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酒劲散了吗?”身侧重量一轻, 僵直了半夜的肩慢慢松直着落下去,柏舟转过身打量她的状态, 顺势将她肩上不知何时披上的大氅往上提一提,一向如清雪的声线蕴着些疲惫,显得低哑:“头还疼吗?”
楚明姣点点头,半晌,又摇头。
整个人有种懵懵的惺忪感。
“散得差不多了。”相比于前几天那中说风是雨,时不时还电闪雷鸣的态度,醉过一场后,她显得无比配合, 像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至少, 柏舟的每个问题都能得到回答了:“头还好,不疼。”
一把清脆如珠玉的嗓音因为宿醉,变得有些绵,吐字慢腾腾的。
柏舟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醉了之后她歪头一倒,人事不知,一会嚷着冷,一会又出很多汗。
楚明姣呢,又是个出了名挑剔难伺候,并且十分注重卫生,难以忍受一点污渍的人,一出汗,她就不干了,昏睡时都死死抿着唇,蹙着眉,一副不舒服到极点,恨不得自己爬起来掐个清尘诀才好。
没办法,柏舟现在没有灵力,只能打开灵戒,从里面找出几张清尘符篆。她一开始闹,就贴一张在她手腕上。
而即便这样,现在看,她鬓边发丝还是湿透了,有一两缕贴在脸颊一侧,两腮被热气蒸出一种旖旎的粉,眼睛里透着湿漉漉的色泽。
她总喜欢描精致的妆,眼睫毛上有时贴一种纯白的羽毛,眼尾也用细细的线拉出一道带颜色的痕,艳得叫人不敢直视,可此时素面朝天,纯澈得宛若凝聚着长夜里所有的薄雾与露珠。
一种很吸引人的媚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