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将士们准备押解着邓翰墨离开时,围观的老百姓中却突然走出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他直挺挺地跪了下来,眼中似有水光点点,朝着士兵离去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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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傅容带着兵卒来寻崔锦之时,她已经在驿站施施然看起了账本,手边还放着一杯茶,看起来悠然自得极了。
修长晶莹的手指缓缓翻过一页,脸上还带着温润的笑意,口中赞叹道:“邓翰墨可真是做账的一把好手,每一笔账面都瞧不出什么问题,看来还有一本暗账呢。”
语气沉稳,丝毫看不出来她手中没有半点证据能够证明邓翰墨有罪。
祁宥亦坐在她身边,看到穆傅容进来,只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穆小将军看到这两人怡然放松的模样,差点气了个仰倒,他忙上忙下地抓人,而这两人却跑到驿站来喝茶了!
他大踏步地上前,夺过茶杯,仰头喝下,“噗——”
又尽数吐了出来。
“呸呸呸,什么烂茶叶,一股子霉味。”
崔锦之挽袖抬手,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轻轻品了一口,神色正常:“闽州历经大小洪灾,怎么可能有好茶叶。”
穆傅容被她呛住,暗暗咬牙,又问道:“丞相大人既然这般聪慧,怕是已经找到邓翰墨贪污的证据了?臣可冒着违国法军令的风险把人抓来了。”
她面上挂着一抹尽在掌握的笑,身形单薄,却带着一股果决锋芒之气。
“急什么。”丞相轻轻放下茶杯,与石桌碰撞出叮当的声响。“证据,很快就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诛杀
落日熔金,晚霞成绮。
在穆傅容强压着不耐烦,陪着崔锦之喝完了整整一壶的陈年旧茶时,终于在驿站等来了她口中所说的证据。
广袖青衫的男子默默地伫立在驿站外,怀中抱着一册账本,身姿淡然,可明明面容年轻,两颊却生了几缕白发。
崔锦之听见动静,放下茶杯,侧身望向来人,轻笑一声:“周大人。”
来人正是离京前叶榆提到的学生周景铄。
他略略上前一步,撩起下摆,恭恭敬敬地准备向崔锦之行一个大礼,刚要叩头,却被一只手稳稳地托住,随即将他拉了起来。
周景铄抬头,只见一位玄色锦袍少年扶住了他,见他站稳后,便神色冷淡地抽回了手,又紧挨着崔锦之坐下。
这般亲密,应该就是崔相教导的四殿下了。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又将怀中的册子放到桌面,看到崔锦之的手中已握着一份账本,眼睫轻颤。
只听她温文地笑了笑:“如今想来这明暗账本,皆是出自周大人之手?”
周景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意,叹道:“……是。”
“当年臣因得罪吏部尚书,被调离京城,本以为到了闽州,仍有臣施展拳脚的机会,可是……闽州早就积弊极深,贪残无忌、谄笑投欢者数不甚数。”
他略带痛苦地闭上了眼:“臣也曾怀抱吏治肃清之志,可身在其中,逐渐同流合污,甚至、甚至还协助邓翰墨遮掩罪行……”
崔锦之却轻轻打断了他,“闽州弊害本就积重难返,周大人孤力难施,又拼死向京城传来消息,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况且若非周大人取得邓翰墨信任,为我们取来账册,他的罪名可不好定下啊。”
周景铄却有些犹豫地开了口:“可这本账册只能证明,邓翰墨确实贪污过朝廷让他修建水坝的钱财,并不能证明他同其他县令相勾结,还有两月前的那场洪灾……”
丞相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笑容里是势在必得的自信。
她没有接周景铄的话,只转头看向祁宥问道:“让你带人去传播邓翰墨的种种罪名,务必让城中和周边各县都接到消息,此事做的怎么样了?”
祁宥淡淡地“嗯”了一声。
只见从驿站外匆忙走进一个军卒,单膝跪在众人面前,朗声道:“按照崔相的吩咐,在闽州与各县交界的大道小路上皆布下了我们的人,抓到了两位收拾软细包袱逃跑的官员了……”
他顿了顿,又开口道:“还有古田县的县令已在家中上吊自缢了,他的妻儿在出城的小路上被我们抓获了。”
穆傅容满脸诧异地看了眼崔锦之,他们俩不是在这里游手好闲地喝了一下午烂茶叶吗?
还有,他不过是客套性地说了句“他的人随便用”,她还真是毫不客气地用上了,还用的这么得心应手!
穆傅容忿忿地瞪了一眼他的手下,没骨气的东西!
崔锦之施施然抬袖,品尽了最后一口茶水,轻叹一声:“古田县县令,畏罪自杀,死前仍将妻儿送走,谁看了不赞一句情比金坚呢?只可惜他爱妻儿,百姓亦恋家人,他爱财货金银,百姓亦慕求温饱。”
她站起身来,缓缓抚平衣袖上的皱褶,轻飘飘丢下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转身看向驿所庭院中的众人,抿唇一笑,眼眸中却是秋霜般的冷寂:“那便从今日抓获的两位官员,和这位畏罪自戕的县令大人家中搜查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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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傅容的手下效率极高,很快便将抓到的人带了回来,还从他们的住所翻出了数十箱白花花的银子,除此之外,各县县令同邓翰墨互通书信,密谈如何欺瞒朝中,勾结山匪,皆清清楚楚地写在信中。
其实这些信件遇上谨慎之人,应该全部焚烧处理了才好,只可惜这些党朋之间虽都溺志货财,其实都对彼此抱有怀疑,将信件留了下来,以便日后东窗事发,好多拉一个人下水。
这倒是方便了崔锦之他们查案。
先是雷厉风行地将人直接缉拿下狱,细细审问,又加之证据确凿,甚至没坚持到第二日破晓,这些人就吐了个干净。
闽州同其附属四县,倒了一大片的官员,种种罪行悉数白纸黑字的贡于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