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打开,几名天子重臣鱼贯而出,脸色都谈不上多好看。候在外头的年轻宦官躬身送行,当最后一双官靴停在他面前时,禄堂生抬头扬起一个笑脸,双手递上酒葫芦。
卢八象走到台阶前,猛灌了一口酒,这才觉着心中畅快了些许。
女帝陛下为何执意攻打东越,今日殿中在座比谁都清楚明白,了却先帝遗愿也好,为新君除去后顾之忧也罢,皆是无路可退的不得已而为之。
呼出一口郁气,卢八象刚要抬脚,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卢先生!”
明黄蟒袍的少年储君几步小跑到跟前,卢八象回头淡然一笑,二人并肩走下台阶。
本欲跟上前的年轻宦官识趣停步在台阶之上。
离开养神殿,二人沿着宫道缓步慢行,沉默良久,姜岁寒才缓缓开口道:“本宫有些话,想与先生单独说。”
卢八象侧目瞧了一眼褪去少女稚气,越发成熟稳重的女子,微笑道:“微臣洗耳恭听。”
私下里仍旧改不掉一些小女儿家习性的姜岁寒低头揉搓着袖角,轻声道:“本宫知道,整个长安城除了先生,只要谈及她,人人避之不及。方才在父皇面前也是如此,就连赵老将军都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引火烧身。”
卢八象面色一变,左顾右瞧,压低嗓音道:“殿下,慎言,她是谁,微臣可不熟。”
姜岁寒愣了一下,不可置信道:“先生,你怎也……”随即便瞧见卢八象那抹隐晦的狡黠笑意,顿时气的一瞪眼,轻呵道:“卢大人!”
卢八象何等老谋深算,立即摆出一脸正色道:“殿下息怒,微臣认错,不过微臣还是想听听殿下的高见。”
姜岁寒知晓这些朝中大臣面上虽敬畏有加,但私下里仍是将她看做一个小女子,不走前人路哪知前人苦,如今姜岁寒才真正明白,身为女子的父皇走到今日有多不易。
姜岁寒叹了口气,道:“在父皇面前,本宫哪敢有什么高见,方才殿内虽无人敢言明,但大都知晓,若攻打东越,便是与北雍对立。父皇此番是打算彻底撕破脸皮,一步不退让了。先生,你说李长安当真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弃天下于不顾吗?”
卢八象反问道:“殿下以为呢?”
姜岁寒微微摇头,又一声叹息:“我不知道。”
沉默片刻,卢八象淡然道:“古来成大事者,守大义舍小情,反之则求小情弃大义,鱼和熊掌素来不可兼得。李长安与那东越女帝是大义还是小情,微臣不好妄自猜测,她若薄情寡义,不顾天下,自有人替她去守,只是北雍要死更多的人,中原也要死更多的人。说来说去,不过是多少与取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