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微青,当穿着不利于爬山的朝服官员都随年轻女帝往山上去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姗姗来迟,马夫掀起车帘,身着鱼龙白服的姜孙信下了车来,怀抱狐裘的贴身婢女紧随其后。
四下环顾不见旁人踪影,这位武陵郡主也不着急,与守在路口的金甲禁军亮明身份后,开始缓步登山。
照理,皇帝祭祖四品以上官员都得随行,但身无官秩的皇室宗亲尤其是姜孙信这样的后辈子嗣,露不露面与都无关紧要。若武陵王尚在长安城,那定是偷不得懒的,宫里虽不曾遣人来知会,但姜孙信左思右想一番还是来了。好歹是一家人,祭的也是同一个祖宗,姜家到这一辈子嗣本就凋零,就算做样子也得做给那些臣子看。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晨雾未散的山道上冷冷清清,仍旧不见半个人影,姜孙信抬袖擦了擦额头细汗,望向不见尽头的前路,她苦笑了一下,不免有些悔意。早知如此难行,就不该逞强。
身后脚力更孱弱的婢女喘着气道:“郡主,咱们歇会儿吧?”
姜孙信呼出一口白雾,刚要出声,就见前边不远站着一个人,头戴帽帷手执长剑看身形是个女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在看着她。
姜孙信放缓了脚步,头也不回的对婢女吩咐道:“你在后头慢慢跟着,若有人上山你就大声喊。”
婢女朝着那人瞧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低头应声,放缓了步伐。
姜孙信则加快几步到那人跟前,无需客套招呼,那人便动身与她并肩往前行。姜孙信侧目瞥了一眼,道:“此处四下无人,你也不用遮遮掩掩。”
那人似是犹豫了片刻,抬手摘下帽帷,露出一张与李长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
虽不是头回见,但姜孙信仍是微微一愣,笑道:“你这张脸,无论看多少次,我都不信天下竟有人如此相似。”
正是数月前悄然入京的李长宁,神色淡然道:“这个时候郡主就莫要拿我打趣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非亲眼见过她的画像,我也不信。”
比起初见李长安时的恬静,如今越发持重沉稳的武陵郡主轻叹道:“我一直觉着李长安并非生性凉薄,因为她在长安城的所作所为从来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但她为了一个谋士而把你送入虎口,我便觉着以前兴许是我看走了眼。”
原本走的就不快的李长宁脚下一顿,“郡主想说什么?”
微喘着气的姜孙信干脆停下脚步,看着她道:“你与宋寅恪皆是李元绛的门生,你二人一前一后入京,又一前一后进了我府邸,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李元绛早先便谋划好的,还是李长安另有所谋?”
李长宁不答反问:“郡主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