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爻从三个儿女脸上一一扫过,忽然觉着自己好似没什么好交代的,于是他一言不发的过身,面朝正北,朗声吼道:“全城备战!”
当最后一缕余晖从那些巨大的攻城投石车上缓缓落下,虎口城城头的许多弓箭手都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但降临的夜幕没给他们太多反应机会,一颗裹着油布熊熊燃烧的巨石似流星般划破夜空,以最耀眼的威势砸向虎口城。
随后数百颗流火一一被投石车抛向空中,或落在城头,或坠在城内,火势乘风而起,瞬时点亮了黑夜。
那一幕,宛如天庭盛怒,降罪人间。
所有人几乎都感受到了脚下大地的震动,仿佛这座最北的城池发出了第一声悲鸣。
在投石砸城之前,护送第一批攻城步卒推进的北契骑军见到这幅前所未有的景象,纷纷离开马背,直起上半身,手中挥舞着马刀,发出无比热烈的欢呼声,但没兴奋多久,城头便泼洒下一拨密集的箭雨,其中夹着如大腿般粗壮的床弩箭。北契从中原学来的冶炼製造,在过去的骑军对战中并未发挥出可观的成效,但眼下那些手持大盾开路的北契步卒能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中缓慢推进,无疑为后续大军最大程度的降低了伤亡数目,但许多士卒仍震惊于北雍弓箭手以及床弩的杀伤力。早些年,北契铸甲水准远不及中原,弦机弩在北契南庭乃至北院的很多将领眼里透甲能力极为恐怖,可以说只要中箭必伤骨肉,但好在弦机弩製造不易数目不多,但今日所见,北雍的弓箭手似乎也丝毫不逊色,且准头更是惊人,一名北契骑卒就亲眼瞧见,一支铁翎箭穿过两盾之间的缝隙,扎入后排一个盾兵的胸口,当场死绝。而那些巨大的床弩箭更为恐怖,连人带盾一起穿透不说,甚至被强大的惯性衝力带着倒滑出去十几步,撞的后方盾兵步卒一倒一大片。
负责护送推进的骑军千夫长,眼见着身边两骑被一根床弩箭连人带马一起贯穿,人马的尸首都被牢牢钉死在地面上,他抬手一挥,毫不犹豫调转了马头。两侧骑军收到命令后,迅速向斜后方撤退,与此同时,城头上再度泼洒出第二波密集攒射。
这名并非隶属呼延军麾下的千夫长,回头望了一眼,狠狠啐了口唾沫,骂了一声“狗娘养的呼延老杂碎“。来此之前,他是南庭部落的一名小头领,部落势力不大不小,勉强凑出不到两千人的兵马,北契号称百万大军不假,但实际属于王帐的正规兵马不过半数,其余皆是草原上各个部落的私兵,那三十万大军便是这般拚凑起来的。要这些唯利是图的部落私兵出力卖命,光凭一张圣旨可不够,从北院大批运送过来的投石车以及攻城器械才是真正的定心丸。以往两北之间,以城池为目的的攻坚战屈指可数,这名骑军千夫长也是抱着观瞧的心态,反正打不下虎口城罪责也不在他身上,更何况,四条腿的马逃跑起来总比两腿的人跑的快。但如何也没想到,在呼延同宗口中,同样许久没有经历过守城战的北雍军竟丝毫不显慌乱,方才行径的地面上躺着数百名他麾下的亲骑就是最好的佐证!攻城前夕,呼延同宗还说,只要他们肯出死力,今晚势必拿下虎口城,到时候按军功提拔,最不济也能升个一官半职。私兵终归是私兵,怎能与王帐正规军相提并论,这份巨大的诱惑摆在眼前,各部落头领如何能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