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士良倒是不心疼,那些战马大都是从军镇缴获来的,骑卒们抽起鞭子来也半点不手软,他多少能理解那种心情,反正总好过累死自家的马。
距离倒马关仍有一段不短的路程,那姓呼延的傻娘们儿说城内尚有五千骑,虽然敌我人数相当,但再打一场旗鼓相当的硬仗,先不说人疲马倦胜算几何,极有可能被后头的援军迎头赶上,直接全军覆没。故而,绕开倒马关,沿着橘子州与狐沙州的边界入西出关,是唯一的上策,但如此长途跋涉,战马的脚力能否支撑到那个时候,洪士良心里也没底。
他下意识望了一眼前边的青衫,不知不觉中,这个始终衝在最前的背影好似成了这支骑军的主心骨,只要有她在,身后的千军万马便能凝聚出一股所向披靡的力量,一路勇往无前。就连他这个名义上的主将,都只能沦为衬托红花的绿叶。
洪士良策马贴近那一骑,开口问道:“王爷,咱们离倒马关只有百里路了,若要往西走便得在前面的岔路口拐出官道,还是您打算?”
风雪扑面,满身都结了一层薄薄霜雪的李长安偏了偏头,问了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洪将军,还想报杀父之仇吗?”
洪士良愣了一下,拽着马缰的手微微发颤,像是憋了好长一口气,重重吐出后才道:“赵魏洲那小子说了,有仇不报非君子,末将不是什么君子,只是我父亲的儿子,等打完仗杀退了蛮子,若侥幸未死,末将肯定要找王爷寻仇,到时候若打不过王爷……也隻怪末将自己技不如人。”
李长安一笑置之,“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洪士良忽然就后悔了,跟这种人废什么话,亏得他先前还有些钦佩之心。
李长安没再看他,收敛了笑意,继而道:“都到了这里,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洪将军,其实你也清楚往南还是往西结果都相差不大,呼延同宗若知道本王在这支骑军里,一定会亲自来的,这张网从过了衝河那一刻起就已经铺开,如今只是到了收网的时候,本王现在要走倒是来得及,也没人拦得住,但你和这七千人或许就只能死在这里。”
洪士良沉默片刻,扯起僵硬的嘴角:“那末将也说几句真心话,打从王爷决定攻打军镇起,末将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后头这七千人大都是衝着王爷您来的,若是我洪士良都死而无憾,相信他们也不会对王爷有何怨言。怕死?谁不怕死,但骑军衝锋不过几个眨眼,谁先怕死谁先死,打仗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可是王爷,好歹咱们这些人也顶着燕字军旗,手里握的是北雍刀,管他娘的是草原骑兵还是呼延骑军,哪能叫北蛮子瞧不起?”
李长安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佩刀,没有言语。
洪士良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放开胆子道:“末将有个请求,王爷一定要答应,否则末将做鬼都不放过你。”
李长安瞥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说来听听。”
洪士良望了一眼身后,低声道:“之前王府那边一直没有定下这支骑军的归属,衙门口虽入了军籍,但军牌迟迟没做,姓赵的小子比末将有心,将人人都登名在册一个没漏下,此番若是……还望王爷也给他们一个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