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约间发觉,今日这传话的活儿好像危险啊。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私兵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跳了,才听见他们大人道:“她可有说什么?”
私兵回想了片刻,道:“未曾,她只说,劳属下来传话。”
顿了顿,私兵道:“对了,石三姑娘手里一直提着一盏灯。”
倒不是那盏灯有多稀奇,瞧着就是一盏普通的灯,不普通的是,石家三姑娘下马车要提着,上马车要提着,仿佛只有攥着那灯,她才能感到稍微安心些似的。
沈蕴玉的脸色骤然铁青。
他听不得这个“灯”字,只要一听到,就会让他想到过去那日日夜夜,他之前有多盼望那盏灯,现在就有多恨那盏灯。
他的每一个真心期盼过的夜晚,都是石清莲精心设计过的陷阱。
在北典府司诏狱中压了一整日的火又一次顶上头颅,沈蕴玉头顶的青筋都跟着一鼓一鼓的跳,他吸了一口秋日中的冷风,一句“把她赶走”到了喉咙口,又硬生生的卡住。
过了片刻,他终于道:“把她——”
“通知石家人。”沈蕴玉道:“去接她。”
下面的私兵还没来得及应一句“是”,沈蕴玉已经转身离开了。
私兵盯着沈蕴玉离开的背影,竟好似在里面嗅到了一种“落荒而逃”的味道。
他一刻都不敢耽搁,快步回了沈府,去与那位石家三姑娘传话去了。
沈蕴玉自回了北典府司衙内的时候,便一直心神不宁,他面上不提,可手指却一直敲着桌面,在外守着的小旗听着动静进门来一看,竟然是他们指挥使在无意识的敲桌子,便又匆匆退了下去。
反复几次之后,小旗都有点迟疑了。
直到某一刻,里面的沈蕴玉重重的敲了两下桌子,外面的小旗迅速走进来。
“去看看。”沈蕴玉道:“她在哪。”
这个“她”,不需要问姓名,但整个北典府司的人都知道。
小旗领命下去,调查了片刻后,又匆匆回来。
沈蕴玉冷眼瞧他,问道:“人回石家了吗?”
小旗神情古怪的摇头,道:“没有,人已经到北典府司门口了,守着后门呢。”
沈蕴玉胸口那一股火“蹭”一下顶上来了,怒极反笑,“啪”一下摔了手中卷宗,骤然起身走向后门处。!
长公主宴
沈蕴玉到北典府司后门处的时候,已是子时夜半了。
天色昏暗,月光被挡在乌云后、少得可怜,一抹暖光在北典府司后门处模糊的亮着,走近了便能瞧见一抹春意盎然的绿等在门外,沈蕴玉来时,那枝绿便开了花,从眼角眉梢都溢出欣喜来,想喊一声,却又怯怯的缩了回去,只站在原地,用一双桃花眼那样望着他。
不过望了他一眼,那双眼里便汇起了泪。
楚楚可怜。
若是旁人看了可能要怜香惜玉,但此景看在沈蕴玉眼里,却只能让他越发愤怒。
他曾被石清莲这幅模样骗过无数次,每一次,他都被石清莲耍的团团转!
石清莲又想与他演什么?
嫌他现下还不够惨,玩的还不够痛快吗?
沈蕴玉周身的冷冽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他不过去,只用一种要庖了她的眼神看着她。
石清莲一见了他就喘不上气,心口处砸下来一块巨石,不断地从高处掉下来,重重的砸碎她的心脏,然后再吊起来,再砸下来,将她的心砸成肉泥,再将她的五脏六腑全都搅和到一起,她只站在这,就觉得要被拧成碎片了。
看一眼,伤一眼,却又忍不住来看,若是不看他,她会被溺死的。
饮鸩止渴罢了。
她忍不住抬脚走过去。
她想抱抱他,想跟他赔礼,他生她的气,与她甩冷脸也没关系,她太想见他了。
她知道她来这里不好,北典府司不是她该来的地方,但是心一疼起来,人是不受控的,明知道要受伤,还是要迎着上去。
她提灯走过来的时候,沈蕴玉的脸骤然冷沉,他抬手,一抹寒光直奔石清莲手里提着的灯笼而去,“咔嚓”一声,灯笼被一柄匕首从中间穿过,骤然碎裂成两半,原本摇曳的温暖烛火灭掉,石清莲惊的“啊”的一声退后半步,一抬眸,正对上沈蕴玉的脸。
他看她的时候,眼底没有半分柔情,连虚伪的场面话,比如什么“北典府司禁止外人进入”都说不出口,只冷冷的看着她,薄唇紧抿,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
“滚。”
他说。
石清莲站在原地,泪眼朦
胧的看着他,声线发颤的喊:“玉哥哥。”
沈蕴玉额头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跳,他道:“石清莲,你再向前一步,会死。”
石清莲不信,沈蕴玉要真舍得杀她,早就在知道这件事的当晚就弄死她了,她攥着手里的破灯提竿,向沈蕴玉跑过去。
她想,沈蕴玉若伤了她也好,说不准沈蕴玉会消气些,会理理她。